一场绵延半个多世纪的双雄峰会，终于在今日凌晨，有了崭新的剧本。此前25次交锋，以9胜8平8负略处上风的德国，虽然开局欠佳，但在“死亡E组”事关生死的角逐中，仍然扼住了命运的喉咙，率先失球后顽强扳平，仍保留着末轮突围的可能性。

身为欧洲拉丁派和力量派的鼻祖，一向以强悍、硬朗形象示人的德国，却在保持了近一个世纪的硬汉形象后，在最近10年从未如此细腻。而他们师法的对象，恰恰是早前的脚下败将——斗牛士军团。然而，源自伊比利亚的Tiki-Taka，一度让改弦更张的德国队8年前站在世界之巅，成为德国队史屈指可数的成功转型案例。

以史为师，还是以人为师？这一季的西德峰会，不但是两队斗法的阶段性总结，更为看似已经走入死胡同的传控，点开了迷津。

各擎传控大旗，双雄华山论剑

首轮战罢，西德双雄心绪显然是天渊之别，7球狂胜的斗牛士被捧上了天，而惨遭日本逆转的日耳曼战车，则陷入了弗利克上任至今最深重的舆论危机。

一个站在睥睨众生的制高点，一个则稍有不慎便有回家的风险。带着迥异的情绪，上半时的0比0，见证了一场见招拆招的“大师局”。西班牙队虽然仍占据着传控的优势，但却未能像首战时一样予取予求，而德国队固然略显被动，却保持了阵型的相对紧凑，且开赛以来首次真正意义威胁到了对手的球门——即便吕迪格的破门被VAR回看取消。

如果上半时双方仍有彼此试探的意味，那么下半时率先选择变阵的西班牙，几乎打出了和首战神似的剧本：状态好到惊人的莫拉塔，再度在前场团队配合中展现出终结者本色，写意的外脚背弹射，不但连场取得进球，也让德国队几近退无可退。

逆境之下，弗氏战车终于睡狮猛醒。萨内和穆夏拉的持续突击，令连续换下了中场首发的西班牙队略感吃力，而门将乌奈·西蒙几次神勇扑救后，终于未能阻止菲尔克鲁格小角度爆杆破门，世界杯前从未为德国出战的边缘人，进球之外过人和对抗全部成功，一己之力将德国队从悬崖边拉了回来。

毫无疑问，1分是双方均能接受的结果，西班牙常规时间保持第12场不败，仍有大概率锁定小组头名；而保留了出线可能的德国队，末轮仍有望以小组赛首胜，抢来一个格外艰苦的出线名额。

死亡E组的结局，不到末轮，注定无法提前参透。

斗法半个世纪，天平两度倾斜

尽管历史交锋难分伯仲，但德国与西班牙之间的对抗，却以2008欧洲杯决赛为分水岭，恰好划成了冰火两极：在上世纪中叶直至世纪初的漫长岁月里，德国足球一度是西班牙队命定的克星；但当斗牛士军团迎来4年3冠的巅峰期后，他们又旋即开启了对宿敌的“血脉压制”。

在西班牙尚未成为足坛顶流之前，德国队始终是横亘在面前那道迈不过的坎：1966年双方首次在小组赛相逢，斗牛士军团必须取胜才能勉强出线，然而先入1球的他们，却连丢2球，其中西德队队长乌韦·席勒84分钟的绝杀，不但将欧洲杯冠军送回了家，更完美诠释了何为德国足球的“意志胜利”。

时隔16年，本土作战的德国，再度在第二阶段小组赛以相同的2比1，将西班牙拦在半决赛之外；1994年，西班牙总算终结了大赛逢德必败的宿命，但先进一球、领先易边的他们，还是被德国队顽强逼平。

谈德色变，从金球先生路易斯·苏亚雷斯，再到皇马五鹰，直至恩里克和瓜迪奥拉，都未能改写这一宿命。

然而，2008欧洲杯决赛，西班牙队却终结了这一萦绕了42年的怨念：托雷斯超车拉姆单挑莱曼得手，斗牛士旋即用丝丝入扣的传控，将比赛主动权牢牢握于己手，并史上第二次加冕欧洲杯；2年后，普约尔的金头一甩，德国战车再度饮恨半决赛。

大赛两连杀之后，彻底占据心理优势的斗牛士眼中，德国反而成了最想遇到的豪强：1988年欧洲杯0比2失利以来，西班牙正式比赛（大赛及预选赛）对德国保持不败。而他们最可靠的法宝，显然是已经深入骨髓的传控哲学。

虚心求教，青出于蓝更胜于蓝

1个世纪以来，德国队始终以“君子报仇，十年不晚”著称，对阵几大宿敌法国、英格兰和荷兰，都曾有为时不短的一边倒优势，除去大赛始终对意大利无解，几乎没有天然克星。然而，西班牙的横空出世，却给了德国足球前所未有的挑战，2届大赛均以相同比分被对手压制甚至戏耍，德国足球果真不再能“以我为主”了？

痛定思痛的日耳曼人，前所未有地在足球领域放下了高姿态，谦逊甚至卑微地向西班牙取经：在俱乐部层面，一手缔造“梦三”的瓜迪奥拉被拜仁高调邀约加盟，一众西班牙国脚在德甲抢滩登陆，而以拜仁为发端，传控在德甲日渐风靡，更多的技术尖子被委以重任，同步在国家队成为顶梁柱。

但更显著的变化，依旧发生在国家队：2010年老将巴拉克因伤缺席，但撇开了上代德国足球气质代言人的德国队，凭借更加流畅的地面进攻和层层推进，以连入攻入英格兰和阿根廷4球为先声，开启了转型之旅。2年后，身处欧洲杯死亡之组的德国队，再度交出一份足够令人满意的答卷。而待到8年前的巴西之旅，已经彻底成为传控新旗手的德国队，经历了小组赛对垒加纳、1/8决赛面对阿尔及利亚的惊魂时刻后，非但没有将传控浅尝辄止，反倒实现了球队传统气场与华丽踢法的有机融合，半决赛7比1大胜美丽足球的鼻祖巴西，更为那届加冕写下了最完美的注脚。

诚然，在师法西班牙的10年间，德国足球也不乏矫枉过正、气场排异的尴尬时刻，但能放下身为四届世界冠军的高姿态，虚心向昔日脚下败将求教，正应了那句：“天下大势，浩浩荡荡，顺之者昌，逆之者亡。”

Tiki-aka已经翻篇？复兴才开始！

10年来，“打不过就加入”的德国足球，开启了传统强队中最触及灵魂的一场变革，而变革总要以挫折为代价。诚然，在俱乐部层面，以拜仁、利物浦为主导的高速攻防“跑轰流”一度风靡欧洲，而近两季相继问鼎欧冠的切尔西和皇马，又让防守反击再度有抬头之势。但传控足球仍以其赏心悦目的场面，令不少球迷心驰神往。而在本届赛场上，西班牙、巴西等顶级强队，仍旧用场面的绝对控制，在战绩输出同时，持续圈粉引流。

择善固执，是通行于任何年代的法则。而在E组，云集了3支都曾以传控为立身之本的球队西班牙、德国和日本，也以见招拆招的战术演进，为传控赋予了全新的内涵。

尽管3队中至多只有2支能晋级淘汰赛，但对传控的坚持，以及虚心求变和学习的勇气，却绝不应该因战术的过失而被嘲笑。